前202年,刘邦打败项羽,项羽被迫在乌江边自刎,四年的楚汉之争终于画上了句号。随后刘邦在众文臣武将的簇拥下于定陶登基称帝,一统天下,西汉建立。
刘邦是布衣出身,非常痛恨秦朝的苛政繁仪。他称帝后,就下令把秦朝制订的繁文缛礼、法令全部废掉,并提倡一切从简,不料反而生出来许多弊端。原因是刘邦的部下大多数出身于农民和小手工业者,有些还是刘邦小时候的朋友,他们的文化素质普遍偏低,君子之行不足,哥们义气有余。尤其对于儒家礼仪规范之类,不屑一顾,相互之间没有一点自我约束。如今他们又成了汉朝的开国功臣,更是无所顾忌了。
刘邦为庆贺胜利大宴群臣,众将竞相狂欢,相互庆贺封赏,争相表功,却没有人在意一同参与宴会的刘邦以及堂上的太公(刘邦的父亲),甚至还有几名将军竖起大拇指连连夸奖韩信等人。尽管韩信等低声下气不敢张扬,刘邦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看着这种乱哄哄的场面,刘邦很不愉快地举杯说道:“上天是所有生灵的根本,先祖是人类的根本,君主和老师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满堂上下太公最长,为何没人敬酒啊?”众臣闻言感觉失礼,便连忙向太公敬酒,不一会的功夫,太公喝的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以致最后趴在了案几上。同时自觉失礼的群臣也在不停地向刘邦敬酒,不一会刘邦露出醉意,并站起来说:“我当年居家,太公常说我是无赖,不能劳作,不能挣钱养家,可今日,我却打了天下,太公您还怨我不能养家吗?”刘邦说完一阵大笑。众将见刘邦戏言,更加大喊大叫、无拘无束,有的频频举杯,有的妄呼争功,有的催促刘邦封赏,有的评头论足,有的吵闹不休,有的狂欢乱舞,甚至有的拔剑击柱,可谓醉态百出,一片混乱。有些武将议论说曹参征战七十多场,身上创伤数十处,应为第一功臣;有些文官则说萧国相应为第一功臣。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火气越来越大。其实他们不是为曹参、萧何争功,而是看到韩信、彭越、英布封王,着急自己封得太低,心里很不平衡,有很大的怨气。刘邦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顿时感到心烦意乱,担心后患无穷。
叔孙通看到刘邦为群臣无礼而忧虑,便不失时机地向高祖刘邦建议道:“儒生很难为您进攻夺取天下,可是能够帮您保守成果。我希望征召鲁地的一些儒生,与我的子弟们一起制定朝廷上的仪礼,以规范朝纲。”刘邦听后有些疑惑地说:“只怕会像过去那样繁琐难行吧?”叔孙通说:“五帝时期的音乐各异,夏、商、周三代的礼仪各不相同。礼是按照当时的人情世事而制定的,并用以节制或修饰人们行为的,可从夏、商、周三代的礼节有所沿袭、删减和增加的情况中明白这一道理,也就是说不同朝代的礼节是不必完全相同的。我愿意用古代礼节与秦时的朝仪糅合起来制定一种新的朝仪。”刘邦有些顾忌地说:“你不妨试一下,但一定要通俗易行,并且考虑我能做得到。”
叔孙通接受了刘邦交给的重任,虽成竹在胸,但也觉得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为此他立刻前往号称礼仪之邦的鲁城曲阜,征召了三十多名儒生。其中有两个儒生不愿跟随,并且说道:“先生奉事过多位君主,都是靠当面对他们阿谀奉承。如今天下刚刚平定,死去的还来不及埋葬,伤残的还不能动,就想要制定新的礼乐法规。从礼乐兴起的起因和过程来看,只有积累功德百年以后,方可制礼作乐。我们不能违心地替您办这种事,原因是先生办的事不合古法。我们不愿与您同行,您回去吧,不要玷辱了我们!”叔孙通笑了笑,说:“你们真是鄙陋的儒生啊,一点也不懂得时世的变化。”
叔孙通从曲阜返回定陶,立即与鲁地征聘的儒生以及他的弟子们一起拟定了朝堂仪式。然后在郊外拉起绳子表示施礼的处所,立上茅草代表位次的尊卑,反复进行演练。演习了一个多月,基本要领已经非常纯熟,于是便请刘邦前来检阅。刘邦看到这套尊君抑臣、上宽下严而又简单易行的仪式,感到非常满意。遂命令群臣抓紧练习,为十月(汉时十月为正月)举行的朝岁大典作好准备。
前200年10月,长乐宫建成,各诸侯王及朝廷群臣纷纷前来参加岁首大典,朝拜高祖刘邦。大典的整个仪式由叔孙通主持。天还未亮,司仪官引导着诸侯群臣、文武百官依次进入殿门,廷中排列着战车、骑兵、步兵和宫廷侍卫军士,摆设着各种兵器,树立着各式旗帜,所有官员各入其位,大殿下面郎中官员站在台阶两侧,台阶上有几百人。功臣、列侯、各级军官都按次序排列在西边,面向东;文职官员从丞相起依次排列在东边,面向西。大行令安排的九个礼宾官,从上到下地传呼。刘邦乘坐的“龙辇”从宫房里一出来,百官便同时举起旗帜传呼。当刘邦在大殿龙椅上坐稳后,司仪官引导着诸侯王以下至六百石以上的各级官员依次毕恭毕敬地向皇帝施礼道贺。诸侯王以下的所有官员没有一个不为这威严仪式而惊惧肃敬的。朝拜仪式完毕,再摆设酒宴大礼。诸侯百官等坐在大殿上都敛声屏气地低着头,按照尊卑次序站起来向皇帝祝颂敬酒。斟酒九巡,司仪官宣布“宴会结束”。期间监察官员执行礼仪法规,督查那些不符合礼仪规定的人。从朝见到宴会结束,整个过程没有出现一个敢大声说话和行动失当的人。整个大典肃穆庄重,宏大壮观,秩序严谨,尊卑分明,各安其位。以前那种乱哄哄的场面,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大典之后,汉高祖刘邦十分得意地说:“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于是,刘邦任命叔孙通为奉常之职,赏赐黄金五百斤。此刻叔孙通顺便说道:“陛下,各位弟子儒生跟随我时间很久了,并与我一起制定朝廷仪礼,希望陛下授予他们官职。”刘邦欣然应许,让他们都做了郎官。叔孙通出宫后,把赏赐的五百斤黄金全部分赠给了各个儒生。这些儒生非常高兴地说:“叔孙先生真是大圣人,通晓当代的紧要事务。”
叔孙通非常及时地制定了汉代朝仪,适应汉高祖刘邦加强皇权的需要,为儒学与政治的有机结合找准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并且以大胆地实践,成功证明了“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的儒学特点,为儒学步入庙堂之高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